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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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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到如今, 良宵才知曉前世將軍府落罪的全部罪魁禍首。

胡氏與良美是其一,卻也只是推波助瀾, 要想扳倒將軍府百年根基,絕非易事。真正的源頭還是出在宇文軍內部,和老皇帝身上。

宇文軍內部,便是為了爭權奪利。

老皇帝, 便是已經覬覦兵權,覬覦宇文氏族。

若單單是前者自然好辦, 依著將軍的行事作風,幾個狼子野心的人定然翻不起什麽風浪, 可若是兩者並行,有老皇帝的默許, 事態便嚴重十分。

王皇後給的名冊裏已經羅列了主要謀事者,良宵認不得,叫老黑來看過, 全是宇文軍中不甚起眼, 卻又位居不可或缺之位的將領。

上輩子一直等到四年後才爆發,這輩子她重生回來, 已經改變了許多事, 許是其中勾連太深, 旁的事也隨之改變了。

宇文忠出事便是人為, 這夥子狼心狗肺的想要從遠處著手,一則利用邊關生事,牽制拉踩將軍, 二則調虎離山,趁機策反奪權。

當真是好深的心機謀劃!

可王皇後這消息終究是送遲了,人已死,將軍已經出城,她不懂軍機要務,更沒有立場插手宇文軍之事。

恨只恨老皇帝該死,卻也是因為她的良善,才意外得了王皇後的好心相助。

面對這兩難境地,所幸還有老黑在。

老黑跟了大將軍十幾年,心機謀劃沒少學,“夫人若信得過屬下——”

良宵只一字一句道:“如今不信你,再無人可信!決不能叫那夥人得手!”

“夫人說的是。”將軍府上下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老黑半生忠誠不渝,將軍臨出發前留他下來,便是出於謹慎考慮,現今當真出事,他該當護住夫人,護住宇文軍不被歹人禍害。

“依屬下之見,大將軍不要五日便可歸來,如今緊要的是暫且穩住宇文軍內部,先將那幾個走狗壓制,待將軍回來處置,至於二大爺那邊,還需派人與將軍通傳,不若途中生事,必定會延誤歸期。”

“便這麽辦,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,還需找幾個信得過的與你一起,至於給將軍送信,我親自去。”

“不可!”老黑急道,“夫人不可!”

將軍明白交代過,無論如何且先護住夫人安危。老黑比誰都知曉,夫人那是將軍的心頭肉,便是寧願自己死也要以夫人為先的。

良宵擡眼瞧著老黑,神色鎮定非常,她這不是逞能,“你想想,若那夥人有意謀劃此等大事,還能認不出將軍府的人?還能叫將軍的心腹手下出城送信?”

老黑一默,竟什麽也說不出口。

“江都城誰不知曉我這性子脾氣,說句難聽的,便是嬌縱無度仗勢欺人,如今將軍不在,府外重重把守,任誰都知曉將軍的心思,這時候誰能想到我一嬌女子會不顧艱難辛勞出城?”

老話說反其道而行之,良宵這樣的法子才是最安全牢靠的。

“我不知曉他跟你吩咐過什麽,但你需得明白,大難當頭,我絕不會躲在安樂窩裏,叫將軍一人擔下所有困苦。”

“再不濟,我也是會騎馬,身側有阿四相伴,喬裝出城未嘗不是良策。”

良宵厲聲說罷,起身再問:“老黑,你可還有其他異議?”

老黑楞神半響,終是點了頭,此番話有理有據,阿四卻是可靠之人,夫人的馬技是將軍親自教出來的,差不到哪裏去。

唯獨讓他想不到的,是夫人的氣度和膽識。

這樣貌美的女人,能撒嬌能撒潑能造作,或哭或笑,都能牢牢將男人那顆心栓在身上,叫將軍為之神魂顛倒,當真是女人中不可多得的絕色。

以往他心覺只是這副好皮相魅惑了將軍。

現在看來,真叫人驚艷的是內裏藏著的東西。

老黑只想,若是老沙能見到如今的夫人,必回後悔當日所言。

***

事情安排妥當,已是第三日。

從江都城出發至邊關,一來一回最多五日。興許將軍快回來了。

良宵怕去遲了誤事,次日破曉時分便與阿四出了城。冬天和小滿不放心,硬是找來一會拳腳功夫的小廝,將人好生遮掩一番,與主子一同前去。

此去邊關,江都城城門一道關卡,這處人流量最大,恰逢饑荒便更是魚龍混雜,幾人輕易過了去。

出城後往北六百餘裏,還有第二道關卡,過了那關卡便是臨近邊關據守地了。

待良宵與阿四到時,已是夜幕將至。夜裏騎馬不便,只得尋一客棧落腳。

而良宵這身子,奔波大半日著實受不住,馬術是將軍教出來的,這體力也是被將軍練出來的,可女子到底是女子。若沒有那股子信念支撐著,她無論如何是去不到的。

邊關客棧簡陋,阿四是個粗人,下去吩咐店家時只知道要有肉的小面,端上來給主子,再瞧那秀致的柳兒眉,皺得緊緊的。

阿四幹咳兩聲,有些生硬道:“路途奔波,多少要吃肉才能補充體力。”

良宵坐在那張硬邦邦的凳子上,仰頭望她,忽的想起將軍,心裏酸酸的,到底是一言不發的接過來。

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將軍疼愛自己了,她定要為將軍做些什麽,才配得上他的好。

主仆倆默默吃著寡淡無味的湯面,那肉,是去年腌制的臘肉,硬邦邦的嗝得牙疼,阿四吃得香,良宵食不下咽。

嬌慣了十幾二十年的人兒啊。

她無心這面,凝神就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聲,不由得問:“阿四,你聽外邊是不是有什麽喊聲?”

阿四忙放下筷子開了老舊的窗戶,只見城墻外一片亮堂的火光,聞聲頗有氣勢,倒像是在重覆喊什麽,只是隔得遠,有些聽不清。

“屬下去看看,您,”

“我也去。”良宵接話道,兩人既已去了,隨同來的那小廝也不敢懈怠忙跟著一起。

這客棧距離城墻關卡處不遠,三人走近了,便也更清晰的聽到那洪亮整齊的喊聲。

——“宇文軍世代忠誠為國,從無叛徒!”

良宵心裏一個咯噔,宇文,是將軍回來了嗎?

城門是緊閉的,門後幾個看守侍衛懶散的蹲在墻邊,個個困得打哈切,卻是誰都沒有要開門的意思。

良宵這脾氣上來便疾步過去,險些一腳踢在幾人身上,阿四眼疾手快的攔住她,眼神示意主子別沖動。

小廝便拿著銀兩上前問:“軍爺,外邊這是怎的了?”

幾個侍衛壓根沒想搭理他,眼角餘光瞥見銀兩才正過身來,懶洋洋的打量面前三人,將銀子收下掂量掂量,才道:“爺勸你們幾個別多管閑事,外邊這是宇文大將軍迎忠護將軍的靈柩回江都城,上頭有令,叛國之人不得進都城,也別怪爺幾個得罪今夜大將軍了。”

良宵瞪圓了眼,幸而阿四拉住。小廝還想多問幾句,那幾個侍衛卻已別開臉。

光聽這話便能猜出宇文忠出了何事,大抵是被人陷害叛國,可將軍那麽看重這位叔父,無論如何是不能丟下靈柩獨自進城的。

若是為了拖住將軍,這招當真用對了地方。

阿四將良宵拉到一邊勸:“夫人,沖動不得啊!”

小廝也道:“他們擺明了要與大將軍作對,若我們此時暴露了身份,只怕更出不去城。”

良宵氣道:“過分,真是太過分了!既然不給進,我們出去!”

“這……”阿四猶豫了下,瞥向小廝腰間,小廝當即會意,掏出那袋銀兩數了數,“若是出城即與將軍會上面,這銀兩全給了也無妨。”

“便全給他們去!”良宵哪裏還顧得上這些,尚且在將軍府是還能鎮定自若的謀劃安排,現今眼瞧著與將軍一墻之隔,她怎麽還等得下去?

於是小廝拿了銀兩去,躬身好話說盡,才見其中一侍衛起身,引她們去到城墻邊上一小木門,“從這出去,要是沖撞外邊那幾位,丟了小命我們可不管!”

小廝在後邊陪著笑,良宵和阿四已然出了門。

這是側邊,出來便有條小道,往左看去,就是通亮的一片,幾十人高舉火把,齊聲震撼,中間圍著的是一靈柩,而隊伍最前邊,軒昂挺立於奔宵之上的,正是她的將軍。

良宵蘊藏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,當即便要跑過去,又被阿四拉住,她哽著聲問:“還要如何?”

阿四也是不得法,“他們不知曉是夫人您,將軍怕是更不知道您會來,到時候只怕被誤傷。”

“那,那還是要等到天明嗎?”

“您與將軍可有什麽暗號?能叫將軍一聽便知曉是您的。”

良宵急忙拿袖子蹭去眼淚,暗號,可她們從不曾有過什麽暗號啊。

她不甘心的又想,將軍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,都閃現過,

“我想到了!”良宵忽然驚喜道,“我們先慢慢靠近,等他們停下來,我才喊,將軍該是能聽得到的。”

兩人齊應聲,等到靠近一些時,正好那齊整的喧聲停下,良宵牟足了勁喊道:“將軍!馬上驚鴻一瞥——”

這一道清脆聲兒響起,奔宵似感應到主人的情緒般嘶吼一聲,擡起前蹄。

宇文寂勒住韁繩,看向右側那團小身影,沈寂且幽深眸子綻放出點點異彩。

好似做夢一般,聽到了日思夜想的聲音。

他的心嬌嬌怎麽會在這?

“將軍,是我,是良宵!”

當真是!

宇文寂當即回首大喝一聲:“不許傷人!”

而此時,遠處那小身影已經跑了過來,跑到他的馬下,對上他欣喜又焦急的視線。

明亮火光映襯下,女人的面容清晰入眼。

他身手敏捷翻身下馬,大力將人擁入懷裏,嘴裏卻是道:“你跑來做什麽?不要命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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